足球与情怀

眼瞅着见证了历史,想来也给自己作为真球员、伪球迷的历史做个总结罢。

小学时跟大院伙伴踢球,囿于场地限制,每每高举全攻全守大旗,那时大孩子的大力轰门还被谴责以危险动作,远射之类更是奇绝。流行的是中北美地区压着足弓的弹射传球,我们还在篮球场上独立发明了室内足球。

来到高中,习惯的是球星风范,防守反击。印象很深的是后场断球后,前方的一马平川,然后两旁队友跟着自己发起往往无谓的冲刺。曾跟藏族同学踢过一次,他们从高原缺氧之地来到平原富氧之地,那何止是打了鸡血,简直是打了浓缩铀,不过他们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玩:玩球,也玩人。他们用把自己玩抽筋、把对手玩骨折的盘带和短传配合,把我们一一玩过,直到面对空门,还想着要如何玩一下门线。

大学里跟计院娃踢球,他们正巧来了个半职业的外援,我清楚记得他过我的情景:他把球往我旁边一趟,然后几个大步领球翩翩跑开,没有假动作,没有急停转身,那一刻,我一度以为自己其实是裁判。我们的队长认为自己是萨内蒂,不知国米的萨队是否也跟他一样爱带着队友们造越位,我们的防线往往高位运行,作为伟大左后卫的我,总是与孤独的守门员遥遥相望,隔江犹唱后庭花。不知对方前锋也会否刹那间恍惚,其实这里才是己方半场。

读研时,要开始习惯跟陌生人踢球,悟出的道理就是传球,往死里传,给球霸们喂舒服了,于是你也可以当球霸了。遗憾的是,这段时期我的霸业未成,反是往往而挂免战金靴,逐步完成了从真球员到伪球迷的褪变。

作为一个伪球迷,自己从九六年央视五套各洲联赛集锦、九七年十强赛开始看的球也不少了,实在觉得今晨这场球让我深深证伪了自己作为球迷的足值成色。

与2012年欧锦赛意大利完胜德国一样,这场球让我如此深刻感受到排兵布阵的重要性,并且是以如此惊骇的方式。组织失当的防线真的是跟沙子般一冲即溃,由是深味身处大河文明的我们,深陷中央集权无法自拔的必然性。

与战术体系相对的是个人能力,但其在如钟表般摆动的整体战术前又宛如零维点之于一维线、二维面般微不足道。

在后防线仿佛没有任何明确职责分工与协调配合的情况下,或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走位与对球路的判断,巴西人让德国人重拾了半个多世纪前甫绕过马其诺防线时的感觉。

面对紧咬傻盯的弱旅,德国人摧城拔寨尚要带出血与火的焦土,而巴西人则仿佛是失落的贵族与兵临的王侯优雅签订了城下之盟。

罢了罢了,伪球迷的遐思,怎也唤不回真球员的时光。

早晨阅读了新华社的一篇文章——《中国玩不起足球》。我感到,我们经常问为什么十三亿人中选不出十一个人,或许其实正是这十三亿人,才让资源、空间、时间的约束如此刚性,使足球一再游离在可行解集之外。

当其他国家的人们用足球娱乐身体时,我们只能更多用头脑把足球升华为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