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载道”——这是我最推崇的写作观。曾在天涯上看过一帖,对比方文山和林夕的词。作者毫不讳言,相比《滕王阁序》,他更喜欢《岳阳楼记》。为什么?因为后者所载的“道”与精神,较之前者更胜一筹。他进而指出,方的词近乎罗列陈述,而林夕的词却有一唱三叹的“道”。古来传世之文,鲜有唯修辞者。犹记得高中语文评价《左传》及先秦诸文,“文学价值不高”,但个中智慧与道理,成就了这些传世之作。
初中时老师不时在班上念我的日记。他认可的,一是我的批判性思维,二是辩证、耍贫与喜好联想的论证技巧。我自觉辞工不及某些同学,但却并不太以为意,而是把写作当成激扬创意的方式。那时我惯用的修辞:有趣的联想(姑且这也算修辞)、排比。
真正开始对“文笔”些许在意的缘起,一是高中又在初中的基础上,学习了大量古文及古诗词。人言“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语言的韵律与吟咏产生诗与歌。举个例子,NL的外婆去世,有人念白她的生平,用的就是一种宣叙咏叹的念法,像极了原初的歌唱,旋律线就是语言本身的韵律,或许再加上其他的人一起念白,说不定就诞生了最初的和声音乐。又举个例子:LJ在朋友圈里分享一个“挡当当当……”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意思,NL提醒是婚礼进行曲,我方才发现,其实只要按普通话的音调读出来,那就是婚礼进行曲的旋律。现在回过头来看,我总觉得只要把基础教育阶段的语文课本要求背诵的古文段落都背下来,并对其精彩部分稍微积极地加以运用,修辞和文笔应当是没太多问题。事实上我也是这样践行的:读研时我让家人把高中语文课本都寄到了身边。
二是高中时在一中旁边的杂志摊上接触到了一本名叫《格言》的杂志,从创刊号一直买到了大学本科后期。在我眼中《格言》的成功在于,它把语言文字本身因音、义、形、特定排列组合的趣味与优美充分发掘出来,而不是像其他读物那样,趣味与优美可能是由某个故事、某个想法来承载,语言文字仅仅充当了思想的通信载波。《格言》的可贵还在于,它能在兼顾语言奇趣的同时,其所展现的思想时有针砭、升华。
随着自己的长大,我还发现自身有了一些经历之后,能对以前无动于衷的文字有了重新认识的发现,开始能够体会其中的滋味、韵味。所以人说,“文学即人学。”比如,我曾因为要求背诵朱自清《背影》某些段落而对这篇文字略生厌恶,却何能体会岁月附加于上的意味深长。
我的高考语文得分让自己不太满意,不过我对此评分其实颇为不屑。我总觉得,标准化的考试应注重考查运用语言文字时的方法论,例如基本知识、逻辑、行文结构与意思表达等,类似于公务员考试的申论;而高考语文感觉还加入了大量世界观方面的设问,但须知世界观的问题,往往与回答者的个人经历、情感活动高度相关——“文学即人学”。我甚至常常更偏激地认为,高考语文考考古文古诗词默写就好。
培根说:“写作使人精确。”你用大脑里的电光火石驱动笔尖划刻纸背,或激励电流在计算机内穿梭往来,它们所凝结展现出来的你的思想又反过头来,一遍遍抽你耳光,塑造你逻辑的形状,夯实自洽的地基。
现在,除了工作任务以外,记录自己想法或创意是我写作的根本动机。幸运的是,我还对修辞与“文笔”产生了真正的兴趣,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记录见过的语言精华。我能从中感受到趣味与美感,尽管有时还是猥琐的趣味与低级的美感,但正如宋词、芭蕾这类原本不甚高雅的艺术一样,汪洋恣肆的泥沙永远是阳春白雪的温床。
如果实在对文笔修辞不感兴趣而又没时间熟读积累精进辞工,或者精巧构思的灵感一时苦觅不得的话,则还是把自己的想法以最有条理最朴实的方式表达出来罢。譬如现在的马航事件,再引人入胜的报道可能也不及一条被坐实的消息:“飞机已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