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耗平日里喜欢用iPhone拍点照。他倒不苛求什么镜头、机身等摄影专业的烧钱玩意，主要是想记录记录日常生活，让自己对逝水流年有个念想。唐耗平时挺节俭，他的iPhone还是四年前出的3GS，其运行速度，用唐耗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颗奔腾的芯已然比不上自己放浪的脑”。用这台iPhone拍照时，按下快门后往往要过半天才能完成对焦、取景、编码等工作。往往是唐耗好不容易把景物放在了取景框中最精髓的位置，又调好曝光等，结果一按快门，手机却僵在那儿，等到真正摄取时，持握的手贱贱地抖两抖，取景框中呈黄金分割的景致早已换了模样。
其实唐耗想过升级装备的。iPhone 4刚出的那会，他好不容易保住肾买来一台，却一咬牙送给了他真正喜欢摄影的媳妇——NL。
NL是真喜欢拍照。这倒不是阿多尼斯般的自恋——她很少把镜头对准自己。在刚拿到iPhone 4那会，她便开始了与摄像头和美图秀秀如胶似漆的生活。有好几回一起吃饭，唐耗面对刚上桌的菜肴，肚子饿得咕咕直叫，NL却坚持举着手机把几盘饭菜摆来摆去，恨不能已然烂熟的鸡鸭鱼都配合自己摆出姿势。好不容易等她拍完了“美食图片”，唐耗心说，看NL胸大无脑，那空空的脑子，一如自己这空空的肚子。
唐耗其实打心底觉得摄影特么的算不上一门“技术”——眼睛一瞅，光圈一调，快门一摁，谁不会啊——这大概是他作为一名曾经的工科男落下的负气。NL其实也毕业于一所理工大学，不过是那里的管理学院。有一次唐耗嘴贱，跟NL聊起了“芝诺佯谬”：“在每一个瞬间，飞出去的箭都有确定的位置，占据着跟自身一样大的空间，所以在这一瞬间里，这支箭是不动的。推而广之，在所有瞬间里箭都是不动的，所以飞出去的箭其实是不动的。”是时，NL像是找到了知音，认真地说：“是的呢！飞出去的箭确实是不动的！”闻此，唐耗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语重心长地说：“小盆友，你不会是真以为这样吧？说了这只是一个‘佯谬’啊，它已经被现代的极限、微积分理论所解释了呢。”在唐耗看来，此话既出，媳妇面子上是挂不住了，于是她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看法——飞矢不动，就是不动！如此辩论，一来二去，NL的双眸似乎归于冷峻，不那么温热如昔，终是沉默如水，不理会唐耗的百般解释。有那么一阵，NL好像被唐耗的抓狂逼得受不了了，似乎嘟哝着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把话咽了下去，死死闭上眼睛，像是做了多么艰难的一个决定。那表情，仿佛她洞悉着世间的终极奥秘，却又不肯说与世人听一样。
按说，媳妇向左，真理向右，唐耗有事没事就认个死理，该是注定孤独的一生了。但情感这东西毕竟不是理智，NL和唐耗偏就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NL是一个美丽而忧郁的女孩。她在研究所硕士新生班会上自我介绍说，自己的眼神有如地中海蓝般忧郁，大伙都被她逗乐起来，这其中就有初次见到她的唐耗。唐耗打小长在“迁客骚人，多会于此”的岳阳，颇以文青自况，在迎新晚会上还拉了段弦，于是也拨动了NL的心弦。辛弃疾尝言，“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翻译成梨花体，这大概就是说文艺的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唐耗的室友看这是好的。
在某个晚上，当NL拿着自己电脑来唐耗寝室让他这个IT逃兵帮忙装内存条时，室友们都自发去楼上打乒乓球，留下唐耗和NL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似乎是唐耗的某种特质，让NL眼眸宛若一潭幽深的清泉照进一道明媚的阳光，既衬出愈加的深邃，又反射出楚楚的波光。唐耗兴致从没这么高涨过，仿佛宇宙深处亿万年间孤独呼唤回应的信号塔，一下子找到了倾听者。
“你听说过‘自由意志’没？我在杂志上看过一个实验，说刺激肌肉收缩的神经信号似乎先于脑电波到达靶细胞，就是说大脑皮层只不过是被告知了而已，只是忠实刻写着这个行为，并非动作的主观发起者。”唐耗天马行空地表白了：“就像拉普拉斯经典决定论所说的那样，有果必有因，世间万物的运行轨迹都是已经被设定好了的。我喜欢你，其实也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呢。”
NL友好地笑着。
“不过随着‘测不准原理’的提出，量子力学的发展，人们认识到上帝也可能是掷骰子的，也就是说，‘自由意志’也是可能存在的。反正，我是自己真心地喜欢你哦！”唐耗兴奋地说着。那晚，他们聊了许多。
似乎对一般的女孩子来说，忧郁是因为过往的少不经事，但NL却更像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她那种浸透骨髓的冷峻与忧伤把自己封闭起来，在遇到唐耗之前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唐耗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舞台就奔放的人，开朗活泼地二着。唐耗和NL，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但乐观调和着悲观，有时得到的并不是达观，就像在沸腾的饺子锅里猛然掺上一瓢冷水，于是所有的热情便都成了不解风情。
有一次从教室自习出来，NL忽然起兴开玩笑，学起《咒怨》里的女鬼试图吓唐耗，唐耗却很快反应过来，转而定身，怔怔作态，索性也扮起僵尸来。谁知NL反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吓到了。唐耗见状，学起孙猴子摇头摆手地乐不可支，却见NL先前熠熠的双眸倏地黯淡下去，头也不回地向前冲走，任凭唐耗怎么呼喊也不回应……
唐耗很无奈，但也渐渐习惯了NL的倔强。他想着，这正是爱情成熟的标志。
话题说回来，这位爱情终成正果的唐耗，终于打算买一部新的Android手机了！然而，那天唐耗拿iPhone拍的一幅照片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清晨洗漱完毕，唐耗站在镜前拿起iPhone，打开电源，对着镜中调整了半天，想把自己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的模样拍下来。按下快门后，他照例保持原来的姿势与持握，大气不敢出，直到终于听到那声清脆的“咔嚓”声。谁知当他回看保存下来的照片时，发现图片镜中居然空无一人！唐耗叹一口气，思忖这手机真是不行了，速度慢到无可救药了。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要是手抖的话，至少我人还在里头啊。是不是角度变了，以致拍到了无人的地方呢？唐耗拿起照片看了又看，确信拍摄角度就是自己当初设定好的角度。
唐耗忽而了然：这一定是媳妇什么时候看了自己手机，顺手拍了张照。唐耗带着点愠恼去问NL，她就像受了莫大冤屈的小媳妇一样矢口否认，坚称自己才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你去看照片拍摄的时间啊！”唐耗这才想起，连上电脑一看，时间确实是自己洗漱完毕那会。唐耗突然意识到，那张照片里不单人没有，连按理应映照出来的拍照手机也没有，就仿佛一个悬浮在空气中的透明手机拍下了镜子及镜中的一切！唐耗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把这情况与媳妇分享。NL却并没有现出特别惊讶的神情，反是重归冷峻，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照片，随即像是要掸开一手鼻涕，摆摆手说：“太奇怪了。不过没必要纠结这些了，快上班去吧。”
“大概是生气我怀疑她了吧。”唐耗心想。
唐耗在一家银行上班。来到单位，他把这怪事说给老张听。“我说耗哥啊，晚上跟媳妇在一起，要保重身体啊……”老张一脸坏笑。唐耗索性把照片拿给老张看，哪知他一见照片就两眼放光：“你PS技术不错啊！正好咱部门还有几张数据表，你做几张图给领导汇报汇报吧！”“你妹的！”唐耗讨了个没趣。
唐耗把这图传到摄影论坛里，谁知网友一个比一个有才：“哎哟，这技术，都可以当明星合成版版主了呢！”
下班的时候，唐耗反反复复算了算自己背的房贷，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网上银行，晚上终于跟媳妇商量：“灵，咱还是买台iPhone 5吧，你看我同事老王，5刚出来的时候就托人从美国带了一台。你喜欢拍照，新的给你，你那台4给我。”NL连忙说：“不，你自己用5吧，我就用4好了，换起来也麻烦！”语气很坚决。唐耗忽然之间眼眶有些湿润。
唐耗想起他和媳妇双双刚参加工作那会，NL单位的处长请新员工及家属吃饭。席间处长问NL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唐耗抢着说：“摄影啊，NL是个摄影发烧友！她对摄影很有研究，拍出来的照片都挺好看的。”处长似乎来了兴致：“那都有些什么装备呢？镜头是啥牌的？……”在一连串专业词汇中，NL如实回答：“我现在只有一台佳能的傻瓜相机。”处长是个直爽的人，他说：“哦，那你连装备都没买，还够不上发烧……”NL只好讪讪地说：“其实我主要是对摄影很有感觉，构图、比例什么的都很有心得，平时喜欢没事拍拍照，等今后有钱了肯定会买个好点的相机的……”一时间，唐耗心里百味杂陈。唐耗喜欢玩吉他，他刚迷上吉他时，NL就买了把两千块的给他；唐耗喜欢打星际，在游戏刚出的那会，NL督促他把论文写完，然后独自等待他从网吧归来；唐耗喜欢吃什么，NL就陪着他去品尝；唐耗喜欢去哪儿，NL就跟随他的脚步……相识以来，NL扑在唐耗身上简直失去了自我，但唐耗又何以为馈？
就连NL那台“佳能的傻瓜相机”，唐耗都差点把它弄坏了。研二那年，唐耗实习出差去西安，顺道去法门寺参观。在合十舍利塔下，他被深深震撼了：那威严的建筑直指苍穹，仿佛连通着地心与宇宙深处，传导着天地间的能量，无声昭示着自然的奥秘。然而，当他拿出NL的佳能相机拍照时，却发现或许是因为自己一路颠簸，拍出的照片模糊不清，相机怎么也无法清楚对焦了。回到学校，唐耗把相机拿给NL看，但她却并不加责备，只是用一种沉静的语气问道：“你把镜头摔了？”唐耗说：“没有啊！大概是路上太颠簸，一拿出来就是这样了。”NL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柔声说道：“算了算了，我把相机送回老家，让我爸妈找人修修。”是年暑假两人回到NL老家，唐耗不好意思地向NL妈妈问起相机，然而她却说：“没事啊，我们把相机拿到修理店，那里的人看了一下就说没任何问题啊！然后我们就直接拿回来了。”NL也淡淡的笑着说：“嗯，还能用就好。”唐耗心里尽管还有些纳闷，不过先前的心疼与懊恼都成了此刻的甜蜜，他愈发强烈感受到NL不凡的大度与令他倾心的大方气质。
想到这些，唐耗透过湿润的眼眶看着NL模糊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这样吧，我先不换手机了，再等等，三星的新手机好像就要出了。”NL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想坚持要唐耗换掉这台iPhone 3GS，但唐耗擦了擦眼眶，坚定地摇了摇头。
依稀地，唐耗看着眼前的NL，觉得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切感受都是那么真切。“是的，NL了解我的兴趣，了解我的需求，了解我的一切，但我对她的真正心声又懂了多少？一如她这轮摇曳失焦的剪影。约翰丹佛在Two Different Directions中唱道，‘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观点，他们发现彼此处在不同空间里，所有事情都是陌生的。’但是，两个人之间对彼此相同的爱恋让多少‘不同’在平行时空里有了交集，而又正是这些‘不同’让永恒的爱恋幻化出超越时空的多姿多彩……”唐耗面带笑靥，在周遭一片模糊里，沉沉睡着。
说来也巧，先前那个一脸坏笑的老张虽然滑头，竟还真去部门经理那把唐耗正经推荐了一番。“行，年中监管汇报让他来试试。”部门经理点了唐耗的名。
唐耗怀着满腔热情投入到这个任务中去。当初他来到自己工作的银行，就是想干出一番事业，许以自己和NL一个美好的未来。尽管那张照片真没经过自己的技术处理，但唐耗凭着本科学到的一点老本，涨紫着脸顺利完成了前期的数据报表分析、处理、展示工作。
汇报会那天，桌椅、茶杯、话筒置备妥当，地毯、横幅、名牌锃亮迎风。人行、银监会、本行领导依席就座，礼宾小姐往来穿梭。伴着大屏幕上投影出自己制作的数据图表，唐耗用沉稳的语调讲解着。行领导不时微笑地点点头，部门经理时不时快速地环顾四周。
正当唐耗讲解到重点监管指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转而又即变清晰，但一下子复又如坠云雾，原本在大屏幕上简洁醒目的图标、数字也难于辨清。唐耗一时间慌了手脚。他从小眼睛一直好得很，大学军训打靶时还技惊四座，怎么这段时间总是怪事缠身？唐耗只得频频凑到电脑屏幕跟前试图看清要点，但他绝望地发现这种模糊似乎与距离无关：好的时候视力正常如初，不好的时候不管凑多近仍无济于事……汇报就这样结结巴巴地进行着。人行领导打着哈哈：“这位小伙子可能有点紧张……”本行领导一言不发，部门经理脸色铁青。
下班的时候，老张从部门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看到唐耗，苦笑两声。“经理都不想亲自跟我面谈了。”唐耗痛苦地闭上眼睛。
晚上，NL静静地安慰唐耗。听得出，她也很痛苦，但却有着唐耗不曾有的坚毅。“要知道，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你的错。”她带着一丝早已洞悉的语气说道，这神情不是看透，更不是看破。在某个时刻，唐耗一度觉得NL就是部门经理，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
人生不欲满。唐耗时常心想，刚毕业那会，同是脑中空空，自己却远没有NL那份坦然。NL时常安慰唐耗：“其实不要太在意以前浪费的时光。没有什么时间是可以真正被浪费的，或许你干的看似无意义的事情在将来不经意间就能给你带来益处。乔布斯当时研究书法字体的时候怎会想到今后能把它用在苹果机上呢？况且，你要是不走些弯路，今天怎么可能遇到我呢？你说是吧。”尽管唐耗对这套理论颇有不屑，倒却十分受用。
有一年暑假在岳阳圣安寺，唐耗带着NL参观佛堂，里头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带发居士就操着方言嚷嚷着要他俩给香火钱。正当唐耗心中悲苦地想起寺庙对社会慈善筹款的挤出效应、寺院财务审计等专业论题时，NL径自抄起钱包，抓了一把一元的票子塞进功德箱。唐耗登时颇觉愠恼，疑惑于NL的虔诚。《涅槃经》有云：“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唐耗渐渐隐约觉得，自己和NL缘定三生，或许她就是上天派来的菩萨，堪堪解了自己这许多执念。
汇报会后的那段时间，唐耗心情一直很低落，甚至顾不上去想那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怪事。他跟媳妇提议自己去学点街舞：“就学那种机器人一样的舞步，震点很带感。大学里一个学过街舞的同学说过，看似僵硬的机械舞步其实最需要柔韧度了，身上每个关节都要能动。”看着唐耗眉飞色舞地描述，NL淡淡地说：“不好……”她觉得似乎要给出个理由，于是用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语气补充道，“你跳街舞会变得松松垮垮，带着痞气……”她似还有万语千言，却终是欲言又止。
“我们去横店玩几天吧。”唐耗想着媳妇爱看电视剧，自己也确实太需要散散心了。NL欣然同意。他俩在横店影视城玩得十分开心。
横店之行最后一天的那个下午，唐耗和NL徜徉在清明上河园的“汴河”边。
NL忽然喃喃自语道：“老公，你说我们要是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儿该多好。”
“为什么？”
“我们要是吵架了，你就说，行了行了，你入戏太深了，导演都喊了NG了。然后我们就马上和好如初了。”
唐耗坚定地说：“不好。那样久了，你会分不清我那句说的是真，哪句是假。就像《盗梦空间》里，最终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疯魔，不成活’说的就是这个。”
她大颗大颗的泪珠突然簌簌落下来：“老公，你是真地爱我不？”
唐耗睁大了双眼：“当然啊！”
唐耗把NL拥之入怀，她破涕为笑：“那就好。”
过了一会，NL缓缓地说：“老公，你相信‘人生如戏’么？”
“坚决反对！”
“要是我们世间万物、我们宇宙苍穹真的只是一出戏呢？”
“你入戏太深了。”
“不，老公，我们整个世界真的不过是四维世界中正投影出来的一部影片。我们的空间是按四维世界的时间‘一帧一帧’变化着的，这也意味着，我们的时间，我们所处的时域是量子化的，物体的位移是通过在所持续的时间段里占据有限个位置一步一步来进行的，也就是说，在足够短的一段时间内，我们的整个世界都是静止不动的。”
唐耗像打量外星人似的看了又看对面的女孩，一时宛若神游于四维世界。不过，这番话还是突然触动起唐耗的心弦，久远地回响着。是的，掐指一算，唐耗和NL认识三年多了。尽管三年亦不过渺沧海之一粟，但这其间甜蜜愁苦的回忆，已然酿就爱的醇厚。
“哦，飞矢不动！？”唐耗咀嚼起和NL在一起留下的记忆刻痕，自言自语道。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飞出去的箭真的是不动的。”NL接着说：“还记得研二时你在法门寺无法对焦的相机么？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告诉你，这是我们的世界在四维世界里‘前帧’与‘后帧’发生了暂时混迭或倒置，而你的快门恰好捕捉到了这个混迭及倒置所带来的模糊或是时序错乱。”
唐耗暗自觉得好笑：“那这快门该有多快啊！”
NL不置可否：“其实我是个摄影发烧友。还有你的iPhone，不也挺快吗。……我只拆过，没看过。”
“那我的眼睛变模糊……”
“是的，天赋异禀，我没看错你！”
唐耗突然想到些什么：“照这么说，所以我们其实就是按设定的剧本来动作的机器人？自由意志、分支剧情其实是并不存在的？”
NL转过脸去，扁扁嘴：“但我并不喜欢这样。”
一时间，这些信息洪流在唐耗过载的大脑中如犀牛般冲撞奔跑；终于，就像跑飞的电路被看门狗冷却下来，唐耗满心释然，欣喜地看着NL说：“可以啊灵，到底是理工大学出来的，电视剧没白看！”
NL像一位老师一样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还记得读研时我们在你寝室第一次聊天的那个晚上吗？你说，上帝是掷骰子的，自由意志是可以存在的，还说你是自己真心爱我的。”
唐耗嘴角扬起止不住的笑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NL知道我喜欢科幻，知道我业余想当编剧。”
或许，我们白头到老相守一生，爱得那么自然终致自无所觉，就像在迷离的光影里，演绎着他人眼中的梦幻。苍穹天幕下，既然未曾读到过剧本，那么就让我们在每一个能拥有的日子里尽情相爱。
清明上河园里，唐耗和NL依偎着，身影倒映在如眼波流转的汴河里，彼此都感激着这份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