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学说对股市的预测本质是一个唯象理论及行为金融学的问题

预测未来的本质，我理解可以看做是在或然性中提取必然性，或者说从不确定性中提取确定性。股票价格预测从大面上说可以分为基本面分析与技术面分析，其中基本面分析具有较强的实证基础，能还原至会计计量数据基础；而技术面分析，其效能发挥又可分为两个逻辑链条，一是唯象理论的逻辑，实际上，举凡经济计量、数理统计、人工智能中很多问题也是如此，二是行为金融学的逻辑，即遵循“传媒影响—占据心智—一致行为—预期自证”的逻辑链条。

这里首先要澄清一个事实，从赚钱的角度来说，我并不排斥风水学说。中国人民大学李向科在《证券投资技术分析（第五版）》中也表示，只要有效就行。但这里的问题在于，风水学说在股市预测上的“有效”，不是科盲所理解的那种“有效”，而要么是在唯象理论上股价走势恰好为风水学说中某些观点所拟合（其实在严格回测检验下到底能不能有效拟合真很难说），要么是在在行为金融经济学框架下的有效，这涉及到传媒的影响、共识的构建、预期的自证等过程，而绝非风水学说内容的被证实。举个例子，在行为金融学框架下，如果风水说今天下雨则大盘跌，那实际上如果我所掌控的传媒、共识、预期足够强大，则将风水学说内容改成下雨则大盘涨，最终也能实现下雨大盘涨的“规律”。

风水学说对股市其实很难预测

从长期看，股票价值决定于基本面，可用“自由现金流折现”“相对估值法”等方法所客观描述。从中短期看，股票价格可以被量价时空等技术指标所左右，而这正是行为金融经济学所能解释的地方。风水学说本身作为一个实证基础非常薄弱的理论，只有部分朴素自然地理论点可被实证，其他绝大多数论点无法得到坚实证据。因此风水学说对股市的“预测”，大部分要通过传媒影响—占据心智—一致行为—预期自证的行为金融逻辑链条来实现。随着科学理念的普及，风水学说的传媒影响力存疑，且相较“自由现金流折现”“相对估值法”等客观存在的价值决定规律来说，风水学说更无法体现出确定的预测效果。因为共识的形成，需要一种理论或实践能占据多数人心智，从而形成一致行动与价值认可度、接受度。举例来说，比特币以不易攻击的算法立信，构成对传统信用货币体系的优势，其算法能被反复验证，从而让多数人信服、认可，进而形成共识。

换言之，如果风水学说能“预测”股市，其实说明任何能描述、影响量价时空等技术指标的“学说”都能在一定条件下“预测”股市，只要影响力足够大、共识足够多、预期足够强。但需要记住的是，长期看，股票价格一般还是决定于基本面，技术指标存在回归的趋势。

正是因为风水学说实际上的无效，分析师以此为基础进行研究推荐，无疑“背离了发布证券研究报告独立、客观、公平、审慎的基本原则，违反了法律规定和相关执业规范。”（详见证监会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6178号建议的答复）

正视唯象理论的贫困

不排除利用风水学说开发出的策略，能在一定时期获得不错的回测收益。但这里要说的是，这本身只是技术分析、量化投资中的一个策略，可能碰巧与风水学说一致，或者说在最开始借助风水学说的某些思路进行开发而已。因为其实很多量化投资策略，未必能有很好的可解释性，只要能赚钱就行。这也是所谓的“唯象理论”、统计学的贫困，其实是对人类认知以外的规律的一个记录与近似，在不确定的世界中获得更多的确定性。前述人民大学李向科书中所论“只要有用就行”，其实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任何策略只要有用，都可以取一个风光、风火的学说名字。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很多情况下人类未必能寻找出全部逻辑链条、理论解释，就像Solow增长理论中，全部的奥秘隐藏在“Solow余量”中，成为略显玄学的全要素生产率。

那既然人类认知存在暂时触及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我们可以求助玄学、风水学说，毕竟也许“冥冥中有些规律”呢？我理解大可不必。因为统计套利、量化投资已经基于严密的数学理论发展出系统自洽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至少是远胜于玄学、风水学说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如果模型具有可解释性，那自然最好，能与现实世界发生可靠联系从而获得实证基础；如果模型不具有可解释性，须知其实风水学说某种意义上也不过是一种不具太多可解释性的模型而已，关键还未必能获得可靠回测收益。

风水学说横行股市会从根本上损害社会福利

一是损害金融市场的功能。从根本上说，股票市场是为了配置资源，将资源引向更有效率的社会生产组织，并在更有效率的生产下，获得社会与投资者的双赢。从这个角度来说，风水学说罔顾基本面而仅从主观出发对股市的引导，有可能会让资源配置脱离初心基本面，让资源配置在低效率的组织，从而在长远损害社会福利与个人效用。

二是加剧金融市场道德风险。正因为风水学说的唯心本质与预期自证效应，使得其容易成为市场操纵者谋取私利的工具。具体而言，市场操纵者可借助风水学说中广被认知的内容，以及藉由风水噱头所发明生造的内容，实现对一定数量投资者心智的引导，进而实现对一致行动的促进，并最终达到预期的实现。公众号“星空财研”在《为什么天干地支、阴阳五行风水不能预测股市？》一文中写道：

所谓荧惑，就是火星，心，就是心宿。荧惑守心是指火星运行到心宿的指定位置，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心宿和帝王有关，荧惑是灾星，荧惑守心是帝王要出事。最著名的一次荧惑守心是公元前221年，《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三十六年，荧惑守心”。第二年，秦始皇挂了。后来，为了保护帝王，一旦发生荧惑守心，都会找个丞相来担责。然而，据天文学家统计，历代文献中所载的23次“荧惑守心”记录，竟有17次并未曾发生。这意味着，有人伪造了天象观测记录，倒霉的丞相们背了锅。比如，汉成帝年间，史书记载了一次不存在的荧惑守心，逼死了丞相翟方进。不过，很快汉成帝也挂了，然后迎来了王莽篡汉。

三是影响崇尚科学的社会氛围。科学的本质，在很多科学哲学、科学史、唯物论中都有阐述，具体观点与表述可能存在差异，但无论从哪个观点来看，风水学说除去最初少量朴素的自然地理内容外，大部分应属唯心反智糟粕，具体本文不予赘述。在当前提倡科技创新的当下，不应让风水学说过度影响社会主流心智（当然，偶尔作为一种文化加以宣传，可能也无可厚非）。尤其是，某些时候当利用风水学说赚了钱时，可能放大风水学说的影响，于社会更加不利。